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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祭祖 . 祭村

    信息发布者:宋万有
    2017-05-08 17:20:37   转载

    祭祖 . 祭村

    原创 2017-04-07 阎世德 老盐咸苦

       

      并不是因为年少,家乡在记忆里才如此高大而美好,也不是因为成人之后,感觉家乡变得如此破败而赢弱。

       这是一种心疼到无语,欲言而又流泪的尴尬和茫然。

    山村

       

       初春的风很随意,随意到没有了方向。记忆中人来人往的村街很冷清。少有人车走到的地方,自然已经回收,这里一墩芨芨,那里一丛月老,虽然枝叶枯黄,但那长势很轻易就能想象到沐浴春风的景致。牛羊已经很少了,骡马嘶鸣撒欢的画面成了历史。村街两旁的房屋,大多成了残垣断壁,有的大门紧闭,铁锁生锈,随意生长的野草,护卫在周围,厮守着一份寂寞,一种孤独。

       一只小狗突然冲出来,惊吓之余,却没有听到狂吠,只有近乎亲昵的呓语,围着来人,摇着尾,转圈,一圈又一圈,看到人的惊喜,让它忘了自己是一只狗。

       失去人气的村子,不仅变得苍老,也像丢失了自己的魂魄。很像一位饱经沧桑的母亲,含辛茹苦拉扯大所有的孩子,看着他们展翅高飞,又眼巴巴等着他们回来,没有反哺倒也罢了,一个个不见了踪影。

        这是一个曾有2000多人口的山村。景电工程搬迁去了近一千人,目前登记在户的有700多人,而实际居住的只有100多人,也许到明年,这里不会再有一个人居住。按照当地所谓的下山入川政策,这里不允许再留一个人。

       也不仅仅是这一个山村,新堡、干城、横梁三个乡数百个山村,都将如此,都将如此永远消失。

    老宅

       从很远的地方就能看得到,那是一处被树庇荫着的庭院。走进了,看得更清楚,在庭院的东南角簇拥着三棵树,一棵杏树,一棵红柳,另一棵还是红柳。茂盛的枝桠相互交迭,缠绵一种水乳交融的依恋和不舍。

       生锈的铁门虚掩着,推门而入,久不住人的荒凉扑入怀中。北屋檐正中的几块砖已经掉落,像缺了门牙的嘴。花园一处的墙倒了,关不住的萧条袒露人去房空的落寞。

       老宅原来不是这个样子。

       三间堂屋坐东面南,看不到旭日东升,却能目送夕阳西下。最大的好处,能躲避了老南风正面的吹打。两扇简单几何图案制作却很复杂的木窗,贴窗户纸是件很头疼的事情。窗扇是活的,天气闷热,用一根木棍撑了,通风送爽。向前突出的檐有两米左右,夕阳晒满廊下,整个庭院红光彻地,温馨祥和。偶尔兴起,一纵身,双手已把牢梁椽,腰眼用劲,身子已翻卷而上,一只脚借了风墙一蹬,双手早松了梁椽,整个人已稳稳站在房顶。

       弟弟惊讶不已,连声喊道:快看,大哥像个猴娃子上房了!

       儿子看我发呆,追问我想什么。他自然没有眼前的景致,也听不到那镌刻在脑海的惊呼,而我又无法讲述自己的记忆。我只是叹叹气。儿子尚不甘心:这里就是你小时候住过的地方吗?他又调侃:现在让你来住,你也不会住了。

       我想说,自己真的很想来住,守着满满的记忆度过余生,多好,可是,即便是我想住,也没有这个机会了。

        最终,我什么都没说。强迫舍弃祖业和故宅,不论从哪个角度看,都是对亲情、对文化的一种犯罪和亵渎。

    涝坝

       过去的涝坝并不是眼前这个样子。用土筑的堤坝,青石板铺面,黄胶泥勾缝,一泓清粼粼的水泊荡漾在记忆深处。

       溢出水井的山泉汇集在涝坝,涝坝成了一个村子的中心。沙土路上,总是洒满了挑水人撒出的水花,湿润又好看。夕阳西下,排队饮水的羊群塞满了沟谷,一群又一群。放肆的骡马总是有恃无恐,冲进涝坝一番豪饮,不过瘾,又在水中打个滚。踏起的灰尘,粘稠了夕阳,空气中弥漫山村生活真实的气味,人间烟火的意味由此而具体。

       天气暖和了,涝坝的周围,围了洗衣的人们,青石板上,五颜六色晾晒的衣物斑斓而又温馨丰富。随了母亲而来的小孩,赤条条在涝坝嬉戏,扬起的水花,被阳光妆点成彩虹。

       泊泊流淌的山泉,总会装满了涝坝,终于,放水的日子到了。放水的男人们一起用力,抬起密水的木桩,水面上立即显出一个漩涡,一股水已经轰响着向前流去,流向菜园,流向一畦畦种植了各种蔬菜的土地,山村一年的蔬菜有了。

       而眼前的涝坝,皆用预制板镶砌,整齐的和山村格格不入,据说涝坝底也做了防水处理,一泓水波的确多了些,但是,我站了半天,不见有人来挑水,不见牛羊来吃水,唯有蓝天白云对水顾影自怜。   

       不远处,一孔孔昔日的羊圈已经荒废,像一张张委屈的嘴,争相诉说落寞之后的寂寥。

    上坟


      涝坝的水是山泉水。山泉在深山。

       要去源头,只有一条进山的路。

       虎势势的大石屲孑然而立。这座山屲,见证太多的东西。农田基本建设、修渠挖沟、建设新房,所有需要 的石头都从这里来。原先的大石屲高大险峻,现在的大石屲瘦小羸弱,它身体的很多部分,成了渠沟、屋基 ,以至于整个山村,都成了大石屲。

       只是,大石屲不会倒下去,而山村,面对的只有消亡。

       过了大石屲,推倒牌坊无大小。大石屲似乎是一个界限,进来了,长幼有序,温文尔雅;出去了,口无遮拦,没大没小,肆意说笑。山村的生活,自有山村的规矩。山村的规矩,就是山村沉淀多年的传统,也是深植与心的山村文化。正是这些文化,才让更多的人魂牵梦绕。

       谩少年,是一种独特的文化。这个谩少年,类似于唱花儿,但又有很大的不同。谩,含有哄的意思,而少年只能是男性,哄骗年幼的男性,一下子充满了赤裸裸的诱惑和刺激。但你这样想就错了,那谩少年的歌儿 ,总有“春色遥看近却无”的朦胧,又有“牧童遥指杏花村”的鲜明,更具“除却巫山不是云”的诱惑。具体怎么样,我不说,你去想吧。这也许就是“过了大石屲,推倒牌坊无大小”的目的所在了。

       两山挟持的是一条沙河,也就是进山的路。沙河是一条季节性的河流,夏秋的暴洪,是每年的必须,而来来往往的人畜,在反反复复的踩踏中总会修复水毁的路。

       沙河两边,生长着茂盛的芨芨、月老。再向山中走,气候变冷,两边的芨芨、月老,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茂密的马兰。    

       以前进山,是要一步步走过去,现在进山,却坐了三马车之类的车子去。以前进山扫墓,随了大人,孩子们疯了似地在两边跑,边跑便点燃了芨芨月老,烧出一沟谷的青烟缭绕。大人们不会阻拦,他们不仅懂得野火烧不尽的道理,更懂得经火烧过的野草,来年不仅生长快,而且长势好。

       有马兰的地方,山泉水已经漫过地面,结成冰,马兰枯黄的叶片晕染另一种风景。这里,就是我们的祖坟 。小时候每年上坟的时候,爷爷总是叮嘱我:多给你太爷太太的坟上添一点土,我知道,那里埋葬着他的爸爸妈妈;现在上坟,父亲又唠叨:多给你爷爷奶奶的坟上添一点土,我知道,那是他的爸爸妈妈;只是我不知道,我还能不能对我的儿女说:多给你爷爷奶奶的坟上添一点土?

      一缕银须飒然飘在爷爷的胸前,在胸前悬挂着一把银制的小梳子晃晃悠悠,有事没事,就拿银梳子梳胡子, 梳子梳胡子,胡子银白梳子闪亮,不怒自威,仪态俊朗;奶奶总是用黑色的丝帕缠绕在头顶,用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,传送着慈祥温软的话语,三寸小脚,勉强支撑着她廋弱的身体,期期艾艾等着想见的子孙。

       青烟缭绕中,我双膝跪地,儿子问我,哪是太爷太太的坟?我举起的手臂有点无力,对儿子能说的话竟然也只有这一句:多背几次,给你太爷太太的坟上多添点土……

       消失的家园

       从祖坟前面渗出的泉水还不是涝坝的源头。继续进山,山更高,谷更深。渗出的泉水,被春风抚弄的湿漉漉软酥酥,春风也无力的地方,虽然不是山的尽头,但已经是我们想要达到的目的。

       这条沟叫马牛沟,是养马牧牛的绝好去处;我们到达的地方叫庄子弯,意思是有村庄的地方。

       这里是爷爷奶奶最先的家园,父辈们大都在这里出生并成长。不远处,就是泊泊流淌的泉眼。

       儿子不相信,一遍遍问:真是我太爷太太住过的地方?

       我说是。

       儿子又问:太爷太太被土匪抢过的地方就是这吗?

       我点头。

       儿子惊讶:原来传说是真的?包括太太差点被狼吃了的事?

       我笑:原来你把真实的事情当成了传说?

       依偎在奶奶怀里的日子,就是奶奶一遍遍讲述往事的时光。一个雷雨即将到来的午后,乌云低垂,电闪连连,空旷的沟谷回响接二连三的雷鸣。大伯出去找羊未归,二伯前去寻找无影,奶奶只好颠着小脚向山里扑去,边跑边喊:家神保——

       大山合了雷鸣回应:家神保——

       突然喊声就打住了,换成了奶奶恐惧的哭嚎:两只野狼呲牙咧嘴挡在她的面前,除了哭,奶奶毫无其它办法。

       人狼对峙不过短短的瞬间,就在这时,大伯二伯赶了回来,二伯脱了上衣转着圈,抡出呼呼风声,伴着大声吼叫,两只狼很快没入草丛。

       儿子如我当年一样,长长嘘出一口气。我想这是爷爷决定搬出大山的一个原因,而真正付诸行动的却是被土匪打劫。

       是一个深夜,前来打劫的土匪只想谋财,而不想害命。关于这个故事,是我在爷爷奶奶的争吵中完善起来的。

       围坐在炕中央的火盆,爷爷奶奶吸着旱烟,奶奶一如既往对我讲述过去的故事。就是一个深夜,前来抢劫的土匪,用炕粘把奶奶和几个子女蒙起来,威胁不准说话。“就是让大声喊叫,这个沟里还有别人吗?”奶奶自言自语。

       爷爷很骄傲:“你那会都被吓傻了,还知道个喊叫?”

       奶奶不搭理他,只顾自己说:“你爷爷被他们掉在了梁上,吓唬要点天灯。”

      爷爷眼睛发亮,声音高了很多:“他们把猪油挖出来,抹在我身上,又是打,又是点的,老子就是不给他们钱。”

       奶奶总算等着了机会:“你就是个钱匣子,要钱不要命。”

       最终的结果,奶奶果断地拿出多年的积蓄,土匪如愿以偿撒腿跑了。放下爷爷后,爷爷毫不客气揍了奶奶:“这些都是多年的血汗钱,你这个败家子!”

       奶奶顶撞:“不拿出来,你还有今天?”

       爷爷满不在乎:“那些个土匪,哪有个杀人的胆?我不给,天一亮还不乖乖跑了?”

       奶奶气愤爷爷的不知好歹:“不给,不给等到这会,不光叫人没收了,再给你戴一个富农的帽子,你就如意了? ”

       话到这个份上,爷爷只好叹口气,低头抽烟。

       但经历这次事情后,爷爷从山里搬了出来,搬到了老宅。

       太多的故事,太多的魂牵梦绕,太多的难以割舍。也许,时间将会消磨一切,个体的痛楚之于历史,实在不算什么,但至少,每个人问及自己从哪里来,不再是大槐树之类笼统的答案。


    祭村

      要问我从哪里来,我的家乡在山西大槐树。几乎所有的人,都认准了这里是自己的故乡,都是大槐树的移民。所有的追根问源,只能这样想象:弟兄三个,从大槐树下向西前行。饱经风霜,他们东渡黄河,翻越乌鞘岭,来到古浪。他们不敢落脚在平原,只有大山,才能给他们依靠,才能给他们安全。来到大山的三兄弟又各自出发,寻找自己最终的归宿。其中一个,一眼看到一座高高尖尖的山,认准了这里就是自己的家园。于是他来到了这个叫尖山的地方。

      这个地方已经有人居住,不远处的烽燧,不是汉烽燧就是明烽燧。然而,他在这里生了根。爷爷固守大 山,则是另外的故事了。

      因为战乱,祖先们来到了这里;因为土匪,爷爷搬出了大山;而今,因为需要,又要搬向另外一个地方。

      需要,是的,是需要。这个需要,即有乡亲们的需要,又有政客的需要。而从这种一刀切的做法来看,政客的需要远远大于乡亲们的需要——不管打着多么冠冕堂皇的旗号,都是一种残酷的撕裂。西方有学者说,人类的历史就是迁徙的历史。中国的谚语更是直白:受恩之处便为家。迁徙,是一种自由的选择而不是强迫,是一种心无旁骛追求美好生活的性情使然。任何有违于此的强迫,不仅愚蠢,而且终将失败。当然,为民谋利的愿望是好的,但绝不是强制:必须到这里,这里才是你们生活的家园;深入人心的为民谋利应该是 :在你想要生活的家园,我给你更便捷、更好的政策来提高你的生活质量。

       上完坟,众弟兄坐在坆滩。并不仅仅是劳累;一个个沉默不语,也不仅仅是各怀哀思。 当一个人率先打破沉默,惆怅明年该怎么上坟,才知道大家都在纠结这个问题。

       按照规定,今年所有的人必须搬迁到指定的地方,不搬迁,断水断电断路,取消社保等等享受。这里已经被划为无人区,一座座风力发电机矗立在山头。现在尚有人家,不管天南的地北的,来扫墓,总有个落脚处 。一旦人去房空,该如何扫墓祭祖?

      七嘴八舌一番议论,结果却是相同的:祭祖的规矩不能变,不但不能变,而且要强化,不管多难,一定要回乡祭祖。

       爷爷奶奶原先居住地的对面沙沟边,满是马兰。就手挖了几株,带到了兰州。

       马兰,是鸢尾科鸢尾属植物,又称马莲、蝴蝶花、蝴蝶兰。紫色的马兰,学名叫紫鸢,又称鸢尾花。鸢尾在古埃及代表了“力量”与“雄辩”;在法国,鸢尾花是光明和自由的象征。紫色鸢尾寓意爱意与吉祥,而在中国,马兰花寓意是宿世的情人。

       扫墓回来已经数日,我的回忆终于成了文字,而栽植在盆中的马兰已经努出了新芽。

       不管怎么样,我们都得坚守一种传统,传承一种美好。家乡,该是每个人宿世的情人,不依不舍,不离不弃。再难,再远,回家的路都是畅通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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